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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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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6 章

徐纖凝找司青沒有多大的事,她讓司青出門給她買了一串七裏香。

這玩意俗稱雞臀尖,炸起來香得能飄出好幾裏,徐纖凝好面子,平日裏總打扮得人比花嬌在大公子面前晃悠著,高雅矜貴得恨不得做那只喝露水的小仙女,偏她有一個說不出口的愛好,那就是喜歡吃雞臀尖。

這愛好倒不是上不了臺面,只是與她營造的淑女形象相悖,怕被人發現了,平日裏她只敢偷偷摸摸出府吃。好巧不巧,有一次被司青撞見了,羞得她差點買兇滅口。

還是司青又是指天發誓,又是跪地相求,最後這位表姑娘才大度地放過了他,只讓他保證一件事,以後她想吃雞臀尖了,他就必須去跑腿幫她買回來,並且不能讓任何人看到,如果被人看到,就說是他自個兒吃的,害得他愛吃雞臀尖這個說法在侍衛的圈子裏都傳開了,遭人笑了好些回。

司青偷偷摸摸送完雞臀尖,回來時發現姜秾秾躺在司雅意的床上睡著了,替她放下床帳,去向司雅意稟告了此事。

姜秾秾畢竟是普通人,不像他們這樣的武者,可以扛住幾天幾夜不睡覺,司雅意吩咐過,該睡的時候就讓她睡。

天色蒙蒙亮時,司雅意坐在床邊,握起姜秾秾的手,準備渡入一道朱雀神功的真氣。

姜秾秾手裏握著個空了的細頸白瓷瓶。

司雅意拿起瓶子,放在鼻端嗅了嗅:“這是從哪裏來的?”

司青茫然:“屬下中途被表姑娘喚過去一趟,許是那時候姜小姐在哪裏撿的,屬下待會兒去問問巡邏的侍衛。”

“從今天開始,嚴禁任何人靠近她。”

“是。”

司雅意往姜秾秾體內輸一道真氣,強行喚醒了姜秾秾。

姜秾秾還未醒透,整個人是懵的,鬢發散落,抱著被子坐在帳中,直楞楞地盯住二人,半晌沒反應。

被這樣無辜又委屈巴巴的眼神盯著,司雅意與司青同時生出自己真是罪大惡極的錯覺。

司青撓撓頭,低聲對司雅意說:“姜小姐的癥狀愈發嚴重了,這回連我們是誰都不問了。”

司雅意在床畔坐下,柔聲問:“怎麽了?”

姜秾秾抿著唇,拽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。

“昨日答應你,帶你去昭葉寺,路有些遠,所以要早起,這才提前喚醒了你,便因這事生了表哥的氣,話都不肯同表哥說一句了?”司雅意極有耐心地將被子從姜秾秾的頭上扯了下來,露出屬於兄長的寵溺微笑。

司青在一旁聽得直呼佩服,少君的演技越來越爐火純青,謊話張口就來。

“表哥?”姜秾秾疑惑地摸摸自己的頭。

“上回去昭葉寺,你給我求了張平安符,記得嗎?”司雅意拿出繡工精湛的平安符給姜秾秾看。

姜秾秾一臉懵然。

王慕風說,每睡一次,心智便損一分,姜秾秾這個模樣,印證了王慕風的話並沒有誇張的成分。

那陸少商被關在刑室裏,每日重刑拷問,遍體鱗傷,被折磨得快要神志不清,仍舊不肯吐出一個字,是打定了主意要姜秾秾陪他下地獄。

司雅意壓著心頭的火氣站起。

衣角被人扯了扯,司雅意低頭,見姜秾秾五指攥緊他的袖擺,怯怯地喚:“表哥。”

這個模樣也太招人疼了。

司雅意臉色緩了緩,安撫道:“起來洗漱,吃點東西。”

在陵州那邊沒有消息傳來前,暫時先不讓她睡了,司雅意心中做了這個決定。

婢女進來為姜秾秾更衣梳妝,姜秾秾全程都乖乖配合,一絲不耐也沒有。

快要除夕了,一年忙到頭,百姓總會趁著這大好的日子,用積攢了一年的積蓄,犒賞自己一身新的行頭,便是司雅意和司弦音也會應個景,為自己置辦幾件新衣裳。

這次司弦音遠行,除夕前是趕不回來了,給姜秾秾置辦新衣的事情就落到了司雅意的頭上。

晚霞般絢麗的紅,裁剪得極貼姜秾秾的身段,入冬以來,一日比一日冷,衣服也厚了許多,這次要出門,所以多加了件棉衣,也不顯得腰身臃腫。

再從庫房裏挑選出幾件配飾,稍作打扮,便有了貴族小姐的範兒。

掛著鈴鐺的銀鐲子,珠玉串成的瓔珞項圈,紅玉珍珠穿綴而成的珠花,都是些做工精巧的首飾,與姜秾秾的美貌相得益彰。

姜秾秾拿起綴有流蘇的白玉短笛,那是婢女為她更衣時,從她腰間取下來的。

她的指腹摩挲著上面刻著的“弦”字,眼中露出些許的疑惑。

她應該思索這短笛的相關信息,但她做不到,只是呆呆地握著,握得那笛子都燙了,珍而重之地收進袖口。

婢女將香囊掛在了她的腰上,而後,攙扶著她出門。

司雅意換了件方便出行的藏青色袍子,站在廊下。

他有朱雀神功護體,這麽冷的天依舊只著薄衫,聽見開門的聲響,他轉過身來,目中映出姜秾秾一身紅衣的模樣。

姜秾秾生得好看,不用胭脂水粉、金銀珠翠打扮,也是清水出芙蓉,靈秀逼人,因此司雅意見她總是滿面素凈、不點胭脂,穿著件清新的水綠色羅裙,還是第一次見她穿這樣艷烈的紅。

司雅意上下將她打量了眼,最滿意是她脖子上掛著的那串瓔珞項鏈。

“少君,早膳備好了,車馬也已備好。”剛趕過來的司青乍然見姜秾秾這副夭桃秾李的模樣,下意識地抽了口涼氣。

這麽個禍水的模樣,怪不得他們司家的兩個公子都栽了,再這樣下去,怕是兩位公子遲早要為她打起來。

兩人一起用早膳。

姜秾秾摸著劉海下方額角的傷口。

司雅意看向她:“傷口疼了?”

“我這裏的傷口是怎麽來的?”姜秾秾這次醒來一直寡言少語,便是開口,也是輕聲輕語的,透著股子毫不設防的軟糯。

“你覺得呢?”

“他幹的。”姜秾秾指向旁邊的司青。

司青跳了起來:“為什麽是我?”

姜小姐為什麽每次重啟都要找個背鍋的,那額角的傷分明是她自個兒摔的。

“他看著不像好人,像外人埋在表哥身邊的眼線。”姜秾秾認真地分析著,“表哥,你快叫人將他拖出去砍了。”

這次姜小姐醒來,不光智商直線下降,邏輯也神乎其神,心還特別的黑,什麽叫他看著不像好人,趕快拖出去砍了。

司雅意已看了過來。

不得了,這個話可不能亂說,細作的罪名他背不起。

司青趕忙解釋:“少君,我就是長相兇了點,這叫威嚴,我要管著府裏的幾百個侍衛,我不兇,我能鎮得住他們嗎?”

司青都快嘔死了。

他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好青年,模樣長得也周正,要不是為了樹立威信,他至於每天嚴肅著一張臉,面相都兇了。

司雅意笑著哄道:“我們要去昭葉寺,不能殺人,就罰他一頓板子,好不好?”

姜秾秾覺得他說的有道理,同意了他的提議。

司雅意說:“來人,拖出去。”

司青苦著一張臉,就這麽被拖了出去。他人生第一次被少君責罰,居然在這麽兒戲的情況下達成了。

肯定是他上回胡亂編排大公子是反派遭報應了。

姜小姐腦子不好,怎麽還這麽偏心大公子。

那拖司青下去的侍衛,自然是不可能真打司青的,司雅意話裏的玩笑居多,不過是哄那屋裏的笨蛋美人一笑,侍衛們在他手底下混跡多年,還能看不懂他的眼色。

侍衛捅捅司青:“司青大人,叫兩聲吧,姜小姐高興,少君也高興。”

司青只好哼哼唧唧叫了兩聲。

用過早膳,司雅意帶著姜秾秾坐上馬車。姜秾秾掩手打著哈欠,眉眼間堆著倦色。

“又困了?”司雅意問。

“撐得住。”姜秾秾將眼眶撐大,搖頭,“不睡。”

司雅意打開抽屜,拿出一個白玉九連環,放在姜秾秾手裏:“玩這個。”

解這個要費腦子,姜秾秾不想玩,她謹記著司雅意跟她說的不能睡,用手捧著臉問:“我們去昭葉寺做什麽?”

“替一個嘴硬心軟、識人不清的小笨蛋還願。”司雅意撫了撫腰間垂著的平安符。

到了昭葉寺,司雅意奉上白銀二百兩,替姜秾秾在佛前許下的香油錢補上了。主持叫小僧去給他們二人準備齋飯,司雅意出門來,見姜秾秾蹲在臺階前,身邊圍著一群寺裏餵養的貓。

大貓三個月前下了一窩貓崽,不知是誰的種,有黑有白,一個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,被姜秾秾手裏的糖葫蘆吸引住了。

那糖葫蘆是來的路上司雅意順手給她買的。

姜秾秾很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家夥,臉上堆著明媚的笑,挨個摸它們的腦袋。

司雅意不免想到,他大哥是個招惹貓狗的體質,出門在外,常有些流浪的貓狗故意倒在他腳下求收養,不像他,天生煞氣,除了小蜜桃,小東西見了他都是躲著走的。

他往姜秾秾那邊走去,貓崽們果然一哄而散。

姜秾秾癟癟嘴,像是有些生氣,又顧忌著他是兄長,沒發作出來,只埋怨地說了句:“你不要欺負小貓。”

天邊匯聚著一團團黑雲,寒氣愈發得重,目測將有一場大雪來臨。司雅意打算在山中住一晚,就沒急著趕回去。

姜秾秾吃完手裏的糖葫蘆,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。

兩人吃過齋飯,天色徹底黑沈下來,果然飄起了鵝毛大雪。

隨侍們去車裏取了帶過來的狐裘,遞給司雅意。

司雅意不需要禦寒,這件狐裘是為姜秾秾準備的,山中本就比山下冷一點。他展開狐裘,披在姜秾秾身上。

大雪落了大半夜,窗外的枯枝都壓斷了好幾根。

姜秾秾手裏揣著暖爐,趴在窗前,眼睛睜著又大又圓,一眨不眨地盯著雪地。

檐下懸著玻璃燈,落下的暖光照著她的睫羽,在眼周印下一圈陰影。

“真的會有雪精靈嗎?”姜秾秾轉過臉,期待地問。

司雅意為防止她睡覺,哄她說夜裏會有雪精靈出沒,姜秾秾好奇地守到半夜。

“要耐心點,急性子的人,是不會見到雪精靈的。”

“哦。”姜秾秾哈欠連天,眼角淌著淚,疲倦地閉上眼。

她太困了,有些撐不住了。

司雅意運起朱雀神功,掌中騰地冒出一簇小火苗,被他彈了出去。

姜秾秾猛地睜眼,激動道:“剛才、剛才那個紅色的光,是雪精靈嗎?雪精靈為什麽是紅色的?”

“啊,是嗎?方才我打了個盹,並沒看見。”司雅意驚詫地說。

姜秾秾滿臉遺憾,愧疚地說:“方才我也閉了下眼睛。”

“那再等等,或許它還會出現。”

“嗯,這次我不閉眼了。”

這也太好騙了,好騙得司雅意都有點想趁人之危,化身禽獸了。

到底這是他和司弦音之間的一樁約定,他雖名聲殘暴,行事有自己的準則,一諾千金,那是司家人必備的美德。

“少君。”司青出現在檐下,“山下傳來急報。”

姜秾秾沒等到雪精靈,等來司青,跟趕蒼蠅似的趕他:“你往旁邊站站,別擋著我的視線。”

司青往旁邊挪了兩步。

“你屁股怎麽沒事?”姜秾秾蹙起眉尖,狐疑地問。

司青只好裝出一瘸一拐,又挪了兩步:“好面子,強撐著而已。”

司雅意問:“什麽急報?”

司青被姜秾秾這麽一打岔,險些把正事丟在腦後了,懊悔不已,趕忙如實稟報:“山下出現了一批走屍,結合先前附近百姓的報案,初步判斷,就是附近人家丟失的屍體,好在走屍只摸黑行路,目前並未出現傷人事件,屬下已讓侍衛暗中跟隨,順藤摸瓜,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。”

近日裏,常有百姓去城中報案,說家中的墳被人刨了,那盜墓賊不偷陪葬品,光偷屍體,這其中以剛死沒多久的新鮮屍體丟失的最多,司雅意已派人去查了,至今尚未取得結果。

這批屍體不知用的是什麽法子,死屍成了活屍,在夜色中成群結隊地行走。

司雅意起身:“我親自去會一會它們。”

“姜小姐怎麽辦?”

兩人說話間,姜秾秾已耐不住困意,趴在窗臺,昏昏沈沈地閉著眼。

司雅意俯身,捏捏她的臉頰,喚道:“秾秾。”

姜秾秾掀開眼皮,迷蒙地應了聲:“表哥,我在。”

“想不想看紅色的雪?”

“紅色的雪?”姜秾秾清醒了兩分,“又下雪了?哪有紅色的雪?”

司雅意幫她系好狐裘,彎下身子,背對著她:“走,我背你下山去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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